苦涩的银杏树生涯

下邳野人

    银杏树皮是苦涩的，银杏树的叶子和它结的果实也是苦涩的。所以，银杏树是苦涩的。

银杏树结的果实是白色的。家乡的人们把银杏树习惯地叫做白果树。

因为，银杏树能够净化空气质量，美化环境；银杏果可以健美，银杏叶可以制茶、还可以制药。栽种银杏树成了人们脱贫致富的一种手段。

八十年代初，当听说大田要改种银杏树并作为硬性任务下达的时候，村民们群情高亢，争论不休。有的说是好事，有的说是瞎折腾。

双方矛盾非常尖锐。有的人还因为争论激烈而打了起来。虽没打得头破血流，却也伤害了人们的感情，阻碍了人们的思想统一，阻碍了银杏树栽种面积的落实。

李思田有一对儿女都上完大学并参加了工作，人们都认为他是个聪明人。村民小组长王会能私下找李思田商量。李思田说：“你不要着急，先把村里给的树苗子分下去。你放心，我先带个头，就不相信没人种。当周围的人都种了，被围在当中的自然会种。只是早晚的事。谁种的晚，谁的树就长不起来。吃亏的是他自己。”

王会能觉得得有道理，就按照李思田说的办法去做，果然就成功了。眼看着别人都种好了，那些不愿意种的，也纷纷种了起来。眼看着大势所趋，连在争论中打人的人也都种了起来。

李思田不仅把自己大田里的两块地种完了，还跑到大沂河西边的亲戚家的村子里买了些银杏树苗子栽种到了自己的院子和院子外面的菜园子里。

一天夜里，李思田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梦醒以后，他走到自己大门前的菜园子里放松一下。他发现邻居冯二柱正在园子里乱转悠。李思田上前问道：“二柱，大半夜的，你在园子里转悠啥呀？”冯二柱说：“家里的马桶坏了，我想在这里方便一下。”李思田也没往心里去想，就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李思田发现菜园子里的银杏树少了一棵。分明是冯二柱偷的。李思田远远的从冯二柱家大门外向里面望去，原来空荡荡的院子里，矗立着一颗银杏树。这正是李思田菜园子里的那一颗。后来，李思田见了冯二柱，银杏树的事一个字儿也没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刚刚栽种银杏树那阵子，银杏树种子出奇的贵。每一斤在市场上能卖三十多元。相当于工厂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相当于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人们渴望把自己的实生树改为嫁接树，恨不得一下子树上就能结出果子来。

因以前种过果树，李思田有嫁接技术。人们纷纷找他嫁接银杏树。他是有求必应。他总是带着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果枝（春天从已经结果的银杏树上剪下来的树枝）帮助别人嫁接，从不拿人家一分钱的本钱和报酬。同时，他自己也嫁接了一部分银杏树。

为表示对李思田帮助嫁接银杏树的谢意，邻居谢二嫂送来了几只鸡蛋，盛情难却，他就收下了。可鸡蛋放在家里，他怎么也舍不得吃。直到有一天，他的几个朋友到他家里切磋如何操办农村红白喜丧事的时候，他才想着拿出来招待客人。可鸡蛋打碎在锅里时，发现鸡蛋是臭的，害得他连锅里的油全都倒掉了。

臭鸡蛋的事传出去以后，有人说他小气，用臭鸡蛋招待客人。也有人说他帮邻里邻居做点事情，就收人家的好处。鸡蛋多的吃不了，宁愿臭了，也不愿送给别人。

李思田的银杏树总是长得快而又格外的茂盛，因树形好，又格外的招人喜爱。

邻居赵广元由于子女多，家庭一年到头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一共栽种了两亩多地的银杏树。他整天在地里侍弄着，银杏树就是长不好。几乎就没有什么收益。他很苦闷，就找到了李思田。李思田十分耐心的告诉他：“白果树不可以栽的太厚（密的意思），太厚就不愿长了。要下狠心剔除。要把弱苗、树形不好的都卖了。既能卖到钱，还能使白果树长得快。过了一年半载的，白果树长大了，再把小的、树形差的卖掉。另外，还要舍得施化肥，喷农药，要及时的除草，实在忙不过来，也可以适当打一些除草剂。地里不要种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照着这样的方法去做，慢慢地，你的树就会长得好，还又长得快。”

那年春天，赵广元按照李思田的说法，把地里的银杏树挖掉了一大车，拉到集市上卖了。妻子从娘家回来后，看到地里银杏树少了一大半，由不得赵广元解释，气急败坏地找到李思田，她大声的嚷道：“李思田，你安的什么心啊，赵广元傻儿吧唧的，你就唆使他卖白果树，你是不想让我家活了呀。你家有钱，也不能这样欺骗俺穷人呀。”她一边说，一边哭闹不止。

邻居田二嫂前来劝说道：“广元妹子，你不要误解了李思田兄弟的好心。白果树太厚了是不愿长的呀。你看李思田兄弟的白果树，比你家的稀多了，人家的树长得有多好啊。别哭了啊，回家吧。”

赵广元媳妇恨恨地说：“要不是你田二嫂子说情，今天我非撕了他李思田不可。”

李思田经常主动向邻居们推广他的种植经验，很多人都向广元媳妇一样不理解。甚至还有人讥讽他：“就你李思田有本事，人家爱怎么种就怎么种，与你有关系吗，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李思田觉得很委屈，常常与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人们常在背地里嘲笑他老古板，不开窍。

邻居们卖银杏树，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剔苗，还怕卖贱了，就常常找李思田参谋一下。有一次，他帮助田二嫂子卖树，因买树的人出价太低没卖成。买树的人很恼火，就高声嚷着：“李思田，人家卖树与你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卖树你都要出面？难道你今后就不出门了吗？”

李思田理直气壮的吼道：“你价格不公平我就要管，你爱咋地，咋地。”

因为和买树的吵架，过了一些时日，李思田地里的银杏树莫名的少了一颗，还有一颗被人从根部剥了皮。

李思田种银杏树的田块中，有一块左边挨着刘大江，右边是王三连。

刘大江从小就娇生惯养，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因家庭口碑一般，父母年事已高，已丧失了劳动能力。再加上家境不够殷实，就没讨着老婆。由于心情不好，他做起事来总显得变态，显得另类。

当银杏树苗刚长到一米多高的时候，他打算先把树叶子采摘下来卖掉，然后把树苗子也全部挖下来卖掉。

眼看着刘大江破罐子破摔，李思田好言相劝：“大江，白果树刚刚开始长，你全都卖了，太可惜了。若真缺钱的话，你可以挑拣弱苗先卖，留着好苗长。实在不行，我再给你点钱，先往下接济一下。放心，以前我给你的钱，我不会再要了，我手里不缺钱，你就放心用。你可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啊。只要日子过好了，娶媳妇就不愁了。你千万不能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千万不能把树苗子全卖了啊。”

刘大江煞有介事的说：“思田大哥，你不懂，我不是缺钱花，是因为现在树苗行情好，卖了钱是赚的。若以后行情不好了，想卖卖不出去，到时候后悔就晚了。”他对李思田的话嗤之以鼻。说起话来，振振有词的，就像是个预言家。

李思田阻止不了刘大江。眼睁睁的，他的地变成光秃秃的一片。

接着，刘大江转产了。

刘大江在地里种的全是花花草草。他有时把花草拿到集市上卖，有时把花草送给女人们玩，以博取女人的欢心。

在靠近李思田的地边上，刘大江挖了深深的一条沟，是为了防止银杏树根长到了自己的田块里吸收养分。他还在靠近李思田的地边上种上一些丝瓜、眉豆等一类善于爬树的蔬菜。春天来临的时候，李思田的银杏树稍上挂满了一串串艳丽的花朵，引来了无数的蝴蝶、蜜蜂们在花朵上翻飞盘旋。蝴蝶、蜜蜂们的快乐是建立在银杏树的痛苦之上的。

当李思田的树梢伸到了别人家的田块上空的时候，刘大江便打抱不平似的用鞭子抽打，用镰刀削砍，有时一边砍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地边上的银杏树被糟蹋的惨不忍睹，李思田又气又恨。他恨这个烂泥扶不上墙而又自以为是的人；恨这个忘恩负义，反目成仇的人！他愤怒的找到刘大江，和他理论了一番。

在两人的争吵过程中，刘大江恼羞成怒地用手去抓李思田的脸，李思田是全村出名的大力士，他乘机抓住刘大江的胳膊，把他一溜烟似的摔倒在了地上。刘大江躺在地上翻身打滚地哭喊吵闹。硬说是李思田把他的腿给打伤了。那声音比狼嚎的还难听，听了令人毛骨悚然的。

打仗的事，惊动了村主任刘大壮。在刘大壮的调解下，李思田不情愿地给了刘大江一千元钱才算了事。

民国时期沂河发大水，紧挨着村子西边的沂河堤岸被冲开了一道口子。大水黄龙般的咆哮着冲向村后边的田野。平展展的田块被水冲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洼沟。

右边王三连的田块正好坐落在这条洼沟上。为此，他整日愤愤不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因为分地时是按抓阄的办法进行的，他满腔的苦水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每逢到了大雨滂沱的季节，王三连的田块就能养鱼划船。于是，他便在地两边墒沟处的位置开挖了一条深深的沟。且每次雨后他都要将沟里的泥土用铁锹翻到自己的田块里。久而久之，这条沟越来越往李思田的地里面侵蚀，且李思田的地边也变得越来越凹。

王三连个头不高，人称“矮地虎”，是一只好斗的公鸡。此时李思田找他商量把这条沟取直，他却一反常态，活像个司马懿，宁死不肯露面。他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在背后到处说李思田的坏话。说李思田仗势欺人，说李思田为富不仁等等。这样一来，人们一致认为，在与李思田争论地边子这件事上，王三连是正义的一方，李思田做得不厚道。大家都很同情王三连。并且都还摩拳擦掌的要去帮着王三连讨伐李思田。

李思田的兄媳妇张小琴是王三连的姨表姐。两人年轻时曾经相互都有过好感。王三连每当有了心事都要去找张小琴说道说道。当然，与李思田争地边子的事也不例外。

当得知王三连被欺负的事以后，张小琴气的浑身发抖，像是要七窍生烟似的。她怒气冲冲的找到李思田破口大骂道：“李思田，王三连招你惹你了？你欺负人家老实人，可是不得好死的呀，是要遭报应的呀。”她一边骂，一边往李思田的脸上吐唾沫，还乱抓乱挠的。李思田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当退到了墙角上实在没法退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推了张小琴一把。张小琴一个趔趄，顺势从李思田家里跑了出去。她双手抱着头，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李思田打人了，李思田打人了呀！救命啊！”张小琴披头散发的模样加上乖巧可人的脸蛋，着实让人怜爱。

李思田打兄媳妇的事在村子里不胫而走。人们纷纷议论道：一个老大伯头子，打兄媳妇，可怎么下得了手啊！这大逆不道的事他也干得出来，真把老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还不如一泡尿淹死算了，怎么还有脸活着呀。

从此，村里的好些人看见了李思田，都像躲瘟疫般地低着头、捂着鼻子走。

李富贵与李思田是堂兄弟。李思田比李富贵年长两岁。李富贵因儿子当兵，老婆生病，有一块与李思田在一起的地，由于忙不过来，他就打算撂荒。

李思田找到李富贵说：“富贵，你儿子当兵了，小孩他婶子身体又不太好，你一个人种那么多地忙不过来，这是实情。但忙不过来，也不能把地荒在那儿啊。别人看了人家不说咱不会过日子吗？你要真不想种的话，就让给我种。有了收入咱俩平分。你看这行吗？”

李思田推心置腹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李富贵。他拍着胸脯说：“思田哥，我也知道地荒在那儿不好，但我真的是种不了，那是没办法的事啊。我早就寻思着让给你种，考虑你也人手不足，就没好意思跟你说。既然你要替我种，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啊，还提什么收入分成呢。”

李思田与李富贵的关系非同一般。“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为了寻碗饭吃，他们两人一起逃到了内蒙古。俩人在草甸子上走了三天两夜，几近饿死，几近被野狼吃掉。

在内蒙古的第三个年头，他们遇上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李思田和李富贵作为“盲流”、企图叛国投敌的“反革命分子”，被红卫兵抓了起来。在黑屋子里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摧残蹂躏以后，被无情地遣送回家。当时他们可是身无分文，一寒如此啊。

李思田与李富贵是以“反革命”的身份被遣送回家的。自然，他们在村里隔三差五的都要挨斗或游街，有时还会被红卫兵们打得遍体鳞伤。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常常抱在一起痛哭不止。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一个小鬼掐两截子的人。是患难与共的兄弟。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之间，李富贵的儿子在部队已服役三年转业回家。政府并没有给安排什么工作，他还是要继续当农民，继续种地。

李富贵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从李思田的手中要回自己的土地给儿子耕种。可鉴于他和李思田的关系，他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迟迟不好意思开口。

顾萃红因为上了几年学，自认为是个识文解字的人，于是就喜欢出风头。她的言行举止表现的很圆滑，有很强的迷惑性。有人说她是热心肠，爱帮助别人，也有人说她爱管闲事、爱看人家的笑话。

听说李富贵要找李思田要地，顾翠红忙得不亦乐乎。

她找到李富贵，十分关切地说：“表哥，嫂子的病好些了吗？你与你女儿的关系和好了没有？都是出了嫁的人，哪还有那么大的脾气呀。唉，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生活起来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前两天，我听说你想问李思田要地，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可真是太老实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儿子复原了，要回家种地，这理由太正当不过了。他没有理由不给呀。按理说，他应该主动给你才是呀。我看他是在装糊涂，就是赖着不想给，这也太不像话了。表哥，你看你家徒四壁的，都穷成什么样了呀。你看人家李思田，两个儿女都有工作，在外面都发了大财了，他还在家里租人家的地种。就单说他种你的那块地吧，白果树苗要都卖掉的话，能卖两万多块钱。你说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用啊。难道死了还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知道他背后说了你什么吗？他说你没什么本事，生活上他一直在拉扯你。你说他说的这是人话吗？他拉扯你什么了？即使真帮助人家了，也不能在背地里胡说乱说呀，这不是糟践人吗？对这样的人，你就不能心慈手软。

“表哥，像这种屈辱，你能受，我可真受不了。你一直认为他是你的知己，你却又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真的替你很难过。

“若是他不给你地的话，你就拿刀把树苗子全砍了，看他能把你怎么样。若真有了事的话，你就来找我。还真怕他了不成？”

顾翠红煞费苦心的点燃了李富贵心中的怒火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有一天，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李思田吃完了饭出来遛弯。刚出了大门，就看见两只大公鸡因对一只母鸡争风吃醋而打斗的不可开交。

李思田赶忙跑回家里拿了一根木棍为两只公鸡拉架。可他怎么拉也拉不开。他情急之下，一不小心，把占上风的公鸡的头部给打出了血。

在被打的公鸡流着鲜血，咕咕叫着胡乱跑的时候，李富贵酒气熏天的从前面跑了过来。手指着李思田怒吼道：“你看不见还是假装看不见，这是我家的公鸡你不认识吗？对我有意见，不能拿鸡来杀气呀。有本事你就冲我来。”

他越吼越邪乎，越吼越离谱。甚至把顾翠红对他说的话都一股脑儿的抖了出来。李思田被吼的目瞪口呆，他在想，我什么时间对你有意见了？我什么时间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了？他为什么要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向我发邪火？他觉得天旋地转的，仿佛东西南北都掉转了方向。

也许是借着酒兴，李富贵吼道：“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儿子复原回来了，在家里闲着没事做，种我的地你也不提归还的事。你还是不是人啊。”

李思田说：“我怎么不是人了？前几天，我找了你两躺，一次你不在家，一次你说先不忙，你正在托人给你儿子找工作，等有了结果再说。怎么什么话都得由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呢？。”

李富贵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今天你就是要还我的地。不然的话，我就用刀子把树苗子全部砍了，看你能怎么办。”

李思田气愤地说：“砍，有本事你就砍，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本事啊。”

要地的事是村主任刘大壮给调解的。调解过程中，李富贵死活坚持只要钱，不要树苗子。并愤恨地说：“见了他的树苗子我就恶心，若只给树苗子不给钱的话，我宁愿去死。”

看样子，李富贵是对李思田恨之入骨了。

最后调节的结果是：李思田把树苗挖走，同时付给李富贵一万两千元钱了事。

李思田付完钱以后，觉得于心不忍，在挖树苗过程中，又稀稀疏疏的给留了一部分。若下点功夫培植，完全是可以长好的。

一天晚上，李富贵喝醉了酒，挥刀把李思田留下的树苗砍了个精光。

挖树苗的事，被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人说，李思田太不近人情了，种了人家几年的地，三平二不满的给了点钱，就给人家留了那么几棵树苗子。这不是侮辱李富贵的吗？谁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李富贵就是条汉子，把那些树苗子砍了是对的。

李思田觉得很奇怪，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什么人们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人与人之间的情谊真的就那么轻如鸿毛吗？

几十年患难与共的交情就这样说没就没了。现在的年头好了，离开了谁都照样过日子。他李富贵想断交，咱就成全人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道落个轻松自在。

没能维系住与李富贵的感情，李思田仿佛又认为是自己的错误，他总觉得很自责，很懊恼。

因为李富贵不想看见李思田，又因为李思田的银杏树已长有两米多高，而自己这边又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就在靠近李思田那一边的地边上栽上了一行杨树。在其余的地方种植了银杏小苗。

邻居们都纷纷效仿李富贵，也都在靠近李思田的地边上栽上了杨树。

为了在空中占据绝对优势，邻居吴适从在亲戚处要了一颗小碗口粗细的杨树栽到了自己的地边上。由于树形高大，在移栽过程中，吴适从不慎被杨树砸断了腿，李思田的银杏树苗也被砸坏了一大片。由于吴适从正在住院治伤，李思田便无法提及树苗损坏赔偿的事。

周围的杨树一个劲儿地往上长，一两年的功夫，杨树的高度就远远的超过了李思田的银杏树。

李思田的银杏树被邻居们的杨树压得抬不起头来。才刚刚到了半夏天，树皮就变得灰暗，树叶子渐渐发黄，且纷纷地往下掉落。银杏树苗非但不长，还大有萎缩的趋势。邻居们的内心在窃喜，李思田的心里却在滴血。

李思田的银杏树长得很窝囊。

为规范种植，村里组织人力，破除重重阻力，对银杏树地里的杂树及乱种的其他经济作物进行了连续两年的大清理。李思田地边四周的杨树及其丝瓜眉豆等都没有了。他的银杏树又重新获得了新生。

此时的市场行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嫁接过的银杏树市场价格已急剧下降。李思田的两块地，一块地种的是实生树，一块地是嫁接树。他果断地把嫁接树全部卖掉，又从另一块地挖来实生树苗补栽上。人们都说他疯了，都说他是在败家，是瞎胡闹。

事实证明了李思田的做法。那些舍不得卖嫁接树的，都吃了亏。人们都称赞李思田料事如神。很多人都后悔当初不听他的劝告。

十几年来，李思田什么生意也没做，什么外快也没赚。他在家里只是打理自己和弟弟们的银杏树。因为方法得当，他结余了很大一部分时间，经常去帮助村民们料理家中杂七杂八的大事小事。

他年年都在卖银杏树，年年都获得一笔很大的收入。虽然地里银杏树的数量在不断减少，但市值却越来越高，是邻居们的十几倍。

李思田从来不花儿女们的一分钱。倒是儿女们生儿育女或是买房等大项开支，他都倾其所有，鼎力相助。后来，儿女们不用他的钱了，他就结余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存款。

李思田的银杏树成了全村树形最好、树干最粗大的。同样粗细的树，他的树是最值钱的。他为村民致富，真正带了一个好头。村主任刘大壮把他的种植经验向全村推广。村民们也时常到他那里讨教栽培经验。

李思田出了名。村民们也纷纷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后    记

如今，家乡的银杏树已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万亩林海。是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卷，是苏北大地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它每年都吸引着来自祖国各地的人们前来参观游玩。穷乡僻壤的小村庄，逐步地走向了繁荣和辉煌。

我爱银杏树，我更爱家乡那些胸襟开阔、无私无畏、辛勤耕耘着的新时代的农民。是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熠熠生辉的人间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