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椴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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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8 22: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从我踏上塞尔维亚的土地开始,总是闻到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在空中。(东方IC/图)
(本文首发于2018年10月11日《南方周末》)

这个初夏,没想到我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见到你。
从我踏上塞尔维亚的土地开始,总是闻到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它萦绕着我,紧跟着我,无论往那个方向走,一步步都笼罩在它的香味里。它丝丝缕缕无拘无束地飘在空中,无处不在,忽一会儿好似消散了,忽一会儿又飘来了。拢一拢头发,它落在我的头发上;拂一拂裙角,衣服犹如被香熏过了。空气新鲜纯净,无雾霾无杂质,故而那香味便尤为鲜明,香气略带甜味,是一种善意的友好的气息。
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四下探望,想知道那香味来自何处。必定有一种强大香源,隐藏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凭直觉,我猜是花香,唯有花香能够吸引人的嗅觉。这应该是一种开花的树,或是树上的花,就像我家乡杭州的桂花树,秋天开花时节,一座城都香得沉醉不醒。
这棵树应该就在附近,而且,不是一棵树,而是很多棵。
那个下午,浓云正从城市楼顶疾速掠过,阳光聚拢在云层后面,有闪电划破天空。凉风裹挟着树叶与青草的气息袭来,那香味愈发地无顾忌地四下飞扬。
那时我们正步行穿过贝尔格莱德市中心一座小广场,去拜谒塞尔维亚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伊沃·安得里齐的铜像,他曾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是《德里纳河大桥》。作品触及巴尔干人痛苦的灵魂深处,对人们的良心发出了哀愁的祈求。在另一部中篇小说里,他描述萨拉热窝夜半时分不同的钟声,以时间的分割暗示夜的氛围,期待人类冲突的和解。他的铜像立于广场一角,喷泉的流水沿着石阶一级一级流淌下去,他忧伤的面容隐没于树荫的暗影下。


广场四周长满了高大的阔叶乔木,小路穿过疏旷的树林,树林里香气四溢。一株株高大而健壮的大树,就在我身边,树高十几米,灰色的树干上有直上直下的裂纹,主干向上分叉后伸展开去,树冠蓬松,枝条繁茂,椭圆形的叶片绿得发亮。更多椴树信息请查看椴树网www.duanshuwang.com,结实的细枝上,挂满了一串串淡黄色的小花,每朵花都由五个花瓣组成,小而密集,如同一只只香水喇叭,悬挂在我头顶。金丝花蕊朝下,摇晃着、喷洒着、尽情挥霍着它浓郁的香气……
其实我已经见过它多次了,在多瑙河边的城堡遗址,在教堂外的花园路边,它们像一个个绿色的巨人、城市的卫兵,一队队一列列,凛然而立。
这究竟是什么树呢?
有同伴伸出手机,踮起脚尖,够着了树梢上开得正盛的一簇小花,拍照,然后用手机上的软件搜索,只几秒,树名与花名同时显现——
椴树。椴花。
原来是椴树!真的是椴树么?

所有有关椴树的记忆,在瞬间被唤醒。
是的,四十多年前,我见过冬天的椴树。小兴安岭的林场,漫山的深雪。树叶统统落尽了,高大的椴树,在帐篷外不远的雪地上,光秃秃地站立着。灰白色的枝条硬朗舒展,有一种水墨画的淡雅。然而,每天每天,在电锯刺耳的声响中,山林里那些粗壮的红松,还有椴树水曲柳,一片片一株株轰然倒下。粗大的原木,被大卡车一车车运往山外,然后肢解切割加工,制作成各种木器。据说树皮的纤维还可制成麻袋绳索人造棉,甚至火药的导引线……
那年开春前,快要下山回城的时候,连队里每个人几乎都分得了一块椴木的菜墩儿,直径宽达三十多公分,厚十几公分,像一块尚未涂上奶油的大蛋糕胚子。我不知道这个菜墩儿对我有什么用处,想象着那些树干笔直的椴树,被分割成了一截一截家常实用的菜墩儿,很心疼很珍惜地把它抱起来。记得椴树截面米黄色的木纹,散发出清爽的椴木香味儿。
听人们谈论椴树赞美椴树,因为它是一种特别有用的树。是的,有用。
后来又听人说,比椴木更有用的是椴花蜜。
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一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期,我连一口椴花蜜也没喝到。椴树可望,椴花无踪。椴花蜜,成为甜蜜而遥不可及的渴望。
我多么希望能在山里待到7月,让我看一眼椴树花开漫山皆白的盛况。但早春的清雪一场接一场落下,我连椴树发芽的日子也没等到。开春后,我从小兴安岭回了农场。此后很多年,我也再没见过椴树哪怕是冬天的椴树。只能从偶尔看到图片中,想象着夏天的椴树绿叶葱茏的样子。
我开始关注椴树,断断续续得到一些关于椴树的消息:由于森林的大肆掠夺性采伐,主要蜜源植物——椴树也难逃此劫,椴花蜜产量已逐年减少……后来的岁月里,我见到的椴树,都以木器的形式出现,它们被制作成了各种精美实用的家具,不再有活的生命。它们在我的抚摸下微微颤栗,诉说着我们共同的疼痛。
很多年后,当琥珀色的椴花蜜终于出现在早餐桌上,我把滑润醇厚的椴花蜜小心涂抹在面包片上,那一刻,眼前椴树花开,蜜蜂嗡嗡飞舞,椴木制成的蜂箱里,浓浓的蜂蜜溢出了蜂巢……
可我仍然没有真正见过开花的椴树。
此刻,在贝尔格莱德,我与椴树不期而遇,内心的惊诧与狂喜,如同椴花绽放盛开。
更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在匈牙利布达佩斯老街及多瑙河边,我又一次闻到了椴花浓浓的馥郁。椴花独一无二的芳香,从街道上奶酪洋葱咖啡的气味里跳出来,我已学会辨认它们。布达佩斯尤其布达城的椴树,似乎比贝尔格莱德的椴树更多更集中,在这里,椴树作为行道树,如墙如坝屹立。二战已过去七十多年,当年的战火或许曾经把满城的椴树摧毁得七零八落,然而,硝烟散去,和平的年代,它们急切地重新生长,固执地重又开花结果。
此刻,多瑙河的堤岸上,椴树的长阵就像一条长长的绿链,跟着河上的红桥蓝桥黄桥白桥一路随行。金黄色的椴树花一层复一层,层层叠叠,排浪般汹涌起伏。我行走在椴树花的香味里,如痴如醉。
蓝色的多瑙河,在这个季节变成了金色的椴花河。
后来才知道,椴树还是捷克的国树。更多椴树信息请查看椴树网www.duanshuwang.com,以前中欧很多地方,村落中心都有一棵椴树,树下是村民集会欢聚或举行婚礼的场所,椴树花开的5、6月,城镇的各种舞蹈节、艺术表演都会树下举行。由于日耳曼人一直有在椴树下举行集会的传统,法院去乡间审理案子也大多在椴树下进行,大多数村民都会来旁听,椴树因而常被称作“法院树”,或者“法院椴树”。
椴树花香无形无声地飘过国界自由游逛,椴树花开的地方,人们彼此融洽。
我终于见到了绿色的椴树。遗憾的是,我的耳边竟然没听见蜜蜂的嗡嗡声,也没见到采蜜的蜜蜂。
椴树花开了,可是,蜜蜂们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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